混合工作模式

早期的工厂依靠水能或蒸汽来驱动机器，直到电动机和照明系统的开发、以及有效的供给系统，为改革生产技术和流程开辟了充满机遇的新世界。然而，新技术的应用并不局限于工作场所。虽然一些企业利用更为廉价和有效的工具，来满足不减反增的产品需求而获益颇丰，例如餐具制造商；但随着家庭、工厂、办公室和公共建筑转向采用电力照明，煤气灯配件的制造商遭受到了严重打击。

变革并非孤立出现。

交通和基础设施领域一系列技术进步的复杂组合、加之与社会变革有关的变化的相互作用，其改变范围不仅涉及产品的制造方式，还涉及产品的性质，以及在直接、间接参与制造和消费的过程中，广大民众的生活状态。

随着世界被迫承受新冠疫情引发的冲击，“混合工作模式”这一概念已成为工作场所变革的最新焦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持续关注混合工作模式会如何影响雇主和雇员。我们还将探讨一些技术，它们不仅对混合工作模式的兴起至关重要，而且影响远远超越了工作空间。

混合工作模式的含义

从个人角度出发，英国国家统计局将混合工作模式简单定义为：“员工同时在家中和办公场所工作”。但就企业视角来看，这意味着既要适应居家工作方式，又要提供集中办公环境——不论员工是完全在其中一处工作，还是往返于两地。

一项职能是否能以混合工作模式履行，将根据具体需求而变化。一般来说，“知识型”工作比制造业或个人服务业更容易实现该模式，但这并非普遍规律。在企业层面上，无论隶属哪个产业部门，其业务规模越大，就越有可能至少分拆部分工作在任意地点执行，从而进入混合工作范畴。一家餐馆离开了厨房就无法经营，一家大型连锁餐厅则拥有众多后台职能，其中大部分都可以进行数字化改造。大型制造企业中，数字技术对传统工作环境的影响往往十分有限，因而只有少部分管理和财务人员可在工厂以外的地方工作；与之相比，在那些以知识为基础的职业——如律师和会计师，数字化的影响力却极为显著。

会计师在企业中扮演着许多角色，从分析、预测和规划，一直延伸至审计、鉴证和风险管理。他们普遍都可以选择混合工作模式。不过，支持这一点的技术也会影响他们完成工作的方法，甚至是工作的基本内容。管理一家工作场所规模缩小、更加依赖数字化工作流的企业，会给传统的员工职能部署带来全新挑战，如果还需支持员工在主要业务所在地以外的司法辖区履行职责，这种挑战将愈发艰巨。

直接推动混合工作模式的短期因素无疑是新冠疫情，因为相当一部分雇员只能长时间地在家里工作。依托已落实的数字基础设施，企业和员工不得不地尽可能地尝试居家办公。

几十年来，工作领域始终在不断变化——技术进步使得人们可以远距离地与同事和客户交流。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里，远程通信一直是美国某些工作场所的特色，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实时视频会议在持续消除州际旅行需求。

当远程办公开始出现时，书面工作仍占据着压倒性的比例。信息只有以物理形式呈现方才有效，复制信息需要同时付出大量时间和资金。数据传输同样耗时耗力；因此，围绕信息的物理展示将各种活动加以集中，具有充分的经济理据。

多年来, 每当探讨未来的工作时，“无纸化办公”一直都是核心主题。但是，技术对工作场所的真正影响不在于将信息从物理格式转换为数字格式，而在于创造信息工具，使决策者能够表达决策的影响，并立即与其他决策者分享这些洞见。20世纪50年代，Lyons Teashops分销系统（Lyons电子办公室）的开发人员展示了利用信息数字化和计算机威力所能实现的成就。随后，互联网的广泛使用使得信息的实时双向传输成为可能。既然信息传递可以立即完成，并且感知成本或边际成本趋近、甚至完全为零，那么我们所能做出决策的性质和重要性也在发生变化，而参与这一过程的人员究竟身在何处已无关紧要。

这对会计师有哪些具体影响？

数字化将从两方面影响会计角色——他们从事的工作，以及完成工作的方式。某种程度上讲，混合工作模式是一种后工业化时代活动集中化的逆转。早期经济活动普遍处于小规模、本地化的状态。各种因素促成了生产流程的集中化——最初，人们掌握了从非生命来源（水力、蒸汽动力、电力）中获取可靠能量的技术，这些物理学发展推动了机械和生产流程的改进。法律形式和社会规范则促进了资本的进一步聚集，而后续的一系列发展，如交通网络的改善，催生出了通勤的概念。尽管“工厂”、“总部”、乃至“远程销售办事处”这样的部门划分已经深入人心，但是每项职能都依赖于有形资产，而在“规模经济”的进一步驱动下，企业反过来又需要实现有形资产在物理空间上的接近。

但随着技术进步，数字化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商业生活所有方面的特征。人们购买的产品在变，其生产方式亦在变。但更根本的是，最初推动资本聚集的经济和法律框架本身也在发生变化。从长远来看，基于区块链的智能合约可能会取代传统的公司形式。

那么，这一切对会计师意味着什么？

作为个人，他们可以期待体验新的角色，进入非传统的工作环境。学习技能或辅导他人的方法都将与以往截然不同。数字化是实现远程工作和混合工作模式的先决条件，作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流程和交易将依托于日益具备主动型的软件，在运行的同时就进行检查和控制，而非依赖后续人工审核。远离同事开展远程工作，这种高度自由的安排开启了同时服务于多个项目或多个雇主的可能性——但会计师需要哪些技能才能充分把握这样的机遇？

对于会计师事务所而言，混合工作模式的理念提供了雇用最佳人才的空间，无论他们位于国内何处，甚至是国外何处，都可以任职于某些岗位。但是，对于仍需要保持纸质客户记录的环节，混合工作模式给文档安全带来了挑战。当前，富有经验的员工都彼此相识，并且对管理层来说人数固定，那么要如何开展新人的招聘和培训？

许多会计师将在大型企业的财务团队中工作，他们会面临一系列不同的挑战。支撑云记录和企业资源计划（ERP）系统运行的数字化平台提供了与专业工具互动的空间。居家工作或许会令欺诈者感觉有机可乘，人工智能（AI）辅助软件则有助于防范这种行为。但是，这种系统应该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部署，且是否合乎有关员工隐私的监管规则？自带设备（BYOD）、跨境工作等政策又将产生怎样的影响？远程工作模式的益处之一，在于互联网可能无需识别国界，但国际化企业却不能忽视这一点，尤其是在数据法规限制某些信息跨境流动的情况下。虽然同态加密等软件解决方案能够在此方面发挥作用，但能够稳定加载这些工具的硬件可能比企业员工当前使用的硬件先进了几代之多。反观针对个人的监管要求，如果一些员工在不同的司法辖区工作，他们的“受雇”地点究竟属于何处？需要遵从哪些税收和社会保障制度？他们能否享有 “断网权”（right to disconnect，是指在非工作时段内有权屏蔽相关的电子通信）？如果他们发现了欺诈行为，是否有合适的报告机制？对于编制或审计财务报表的人员，应如何计算所需人数，并基于怎样的原则确认他们工作的地理位置安排？

长远来看，对公共部门的ACCA会员而言，从集中工作向混合工作模式的任何转变都将带来广泛的结构性影响。企业显然会在成本最低的地方寻找人才——如果这些人才可以从一直以来工资较低的发展中经济体中以数字化方式获得，且发展中国家能够发现并向这些以数字化方式为他国工作的人征税，那么其结果必然是薪酬税金从发达国家转移至发展中国家。而工作者所处位置在同一国内的变化也会产生影响，例如需要改造几十年来为服务每日通勤大军而建造的基础设施。正如我们在疫情期间目睹的那样，位于市中心的干洗店、午餐吧和早间咖啡馆等服务行业都将停业，这些企业是否会迁往郊区？因为职场人士如今会在郊区居家办公。随着通勤者不再需要公共交通或高速公路通勤系统，不仅相关的企业将遭遇冲击，商业格局和能源消费模式都会发生巨大改变。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讨论上述所有问题以及更多相关事宜，敬请关注。

混合工作模式的深远意义将奠定财会职业未来的基础，我们会依托这种模式，共同创建更美好世界。这些挑战和机遇正在快速变化、对不同人群的影响也大为不同，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持续关注这个全新世界的方方面面，厘清混合工作模式对各个方面分别产生的影响、以及跨领域之间的相互影响。